现在的毕业季，已经不需要弹吉他的文艺青年了

文/巫昂（诗人）
每次朋友们聚会，我们总是哀叹：为什么席间一个会弹吉他的人都没有？而后悻悻地齐声开唱“让我们荡起双桨”。那种会弹点吉他敲点鼓的人，魅力值总是能够提升50%，如果他们会来一首绿洲乐队的歌儿就更好了。如果对方不听点摇滚，连平克·弗洛伊德和皇后乐队都不知道，那怎么以死相交啊？一点血气都没有。
“你问我要去向何方，我指着大海的方向。” 以前我们的毕业聚会，如果没有一个弹吉他的文艺青年，这个夏天就没有毕业和分别的气氛。只是曲终人散之后，诗意的大海，并不能喂饱一个毕业生的生活。

初恋和吉他，都是属于青春的记忆。
这个世界不缺诗人
北京今夏的天色特别好，接近拉萨的蓝天白云，晚来独自开车进城，车窗紧闭，在京通高速上将音量放到最高，整个车都在震，如此盛况独享，是为了一会儿不管见什么人都能平和客气地说话，别说错话，也不要乱开玩笑。
人不在日常生活中做一个疯子，就得先把发疯的部分自行先解决了。毕业和工作都是如此，诗情画意完了，酒醒了，你就得去为生活奔波。
有一阵儿特别想认识一些非文艺界的朋友，做会计的、做程序员的、开菜店开小卖店的。经过一番努力，确实也交到了这样一些朋友，但他们对我的生活表示了极大的好奇和担忧，比方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，没有五险一金怎么办？我往往含糊其辞应付了事，因为私下里我也是个开小卖店的，在网上卖点小工艺品，用来养活自己的文艺爱好。
谁不担忧自己的生活？自从我们的存在被设置了期限和严严实实的安全感，忧虑就是一种本能。文艺是不是生活的必需品？至少没有一包盐那么重要。这个看得见、摸得着的世界到底缺不缺诗人、作家、画家和歌手？这些花边人物的存在于事无补。

这个世界不缺诗人，纯靠文艺是很难生活的。图/电影《黄金时代》
文艺的“病”是会遗传的

所以我们当年有些写诗写小说的朋友，穷疯了穷怕了，就下了海。那时诗人做生意，基本上就是做书，或者开个文化公司，最厉害的居然开了个夜总会，夜夜笙歌，直至买车。他常跟我说：“我是中国第一个买桑塔纳的诗人。”
我们这些曾经的文艺青年，就像是时代和儿女们的炮灰，每每挣扎在谋生的陷阱之中，给儿女们挣来文艺的条件。这让人想起画家巴尔蒂斯，他是波兰贵族之后，母亲离婚成了里尔克的红颜知己。作为文二代或艺二代，他非常富有，又终生从事绘画这种特别文艺的事。
巴尔蒂斯晚年过着文艺青年梦寐以求的生活：跟他的日本画家妻子，住在瑞士一个远离尘嚣的小村庄的老式饭店里，这个饭店共有40个房间，正面有113扇窗户，他躲在其中一个仓库里终日作画，题材大胆而富有争议性。里尔克就像是他精神上的父亲，让他的作品充满了文学性和贵族气。

巴尔蒂斯作品。
一般文艺青年能这样过吗？举凡文艺者，须有谋生的本事，才不至于没饭吃，连基本的尊严都不能保证。嬉皮是可以遗传的，那些嬉皮士的孩子不知道除了四下流浪，生活应该怎么过。文艺当然也是一种可供遗传的基因，从小听Radiohead的少年，骨子里很可能有不合作的“病”。
创业给了文艺青年更高级的快感
但我这些“三观”很快得到了刷新，很简单，90后和95后的小朋友陆陆续续走上了各种工作岗位。新一代人出现了，而新时代给了他们更多的可能性。
我的迷你工作室最近想招个助手，在微博和微信贴小广告，结果来的都是90后。有一天一大早，一个女孩给我打电话应聘，她说自己是中央美院毕业的平面设计师，设计这行只是为了谋生，自己还是要回到纯艺术这个领域。我怀疑这个女孩是天蝎或者射手，她的口气特立独行：“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一把，你觉得呢？”

我想了想，确实应聘也是一种合作，合在一起工作，她说得没错。
我又问她：“你的终极目标是要做什么类别的创作？画画？”

“不，我要做个收藏家。”

谁的学生时代，没有一些高蹈的理想？图/《少女时代》

这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文艺青年，她把文艺和工作分得清清楚楚，两者可以同时进行，但文艺才是最终梦想。如果有一天有年轻人来应聘说：“我的终极目标是要收购阿里巴巴，成为马云的老板。”也很好，文艺青年洗白白之开始，就是去创业。这样分流分流，让文艺这根独木桥不至于超载。
创业成了这两三年文艺青年的口头禅。以前的文艺青年羞于谈钱的，在他们看来，文艺和工作应该是一回事，而“有钱”跟“不文艺”是一个意思，谋生是不情不愿的，工作给不了他们幸福。现在他们从创业里得到了文艺给不了的快感。
曾经有一个“最穷职业排行榜”，说最穷的是搞摇滚的，其次是诗人，然后是写小说的。现在不能再这样看了，因为某个乐队的主唱，他可能开了个卖普洱的微店，生意好得都要招客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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功利社会已不需要情怀